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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节 (第2/3页)
人群头顶弥漫着一片呼出的浊气。 ??马可·波罗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,心中充满了疑问。他是一个来自威尼斯的年轻旅行者。他不懂汉话,无法和中国人交流,只得用波斯语向身边的色目商人询问那囚徒的身份。 ??对方也不太清楚,只是说:“也许是个俘虏吧。” ??马可·波罗摇摇头,不相信那人的解释。这个横跨欧亚的崭新帝国,千百万的俘虏曾在他们的铁蹄下灰飞烟灭,杀这一个,却如何能引来如此的关注?况且,这还是个被他们视为奴隶的汉人。 ??他得出结论:是蒙古人强迫这些汉人来观看的,目的是杀一儆百,警告他们不许生出反叛的念头。他决定把这个发现写进他的旅行记录里。 ??但是汉人越聚越多,仿佛是被驱赶而来的羊群,放眼一看,竟不下万余人众。人们见到车仗,窃窃私语变成了嗡嗡的议论,议论又变成了止不住的嘈杂。终于有一个大胆的年轻人冲着囚车喊了一声:“文丞相?” ??只听得“啪啪”几声,那人立刻挨了几下马鞭子,满头是血,倒在地上,让同伴急急抬走了。人群中立刻爆出“轰”的一声愤怒。紧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几声“文丞相”,已辨不清声音来自何人。汹涌的人流犹如一道翻滚的海浪,将柴市口团团包围。人们越来越大胆,推推搡搡,如潮水般涌上前去,圈子越来越小,无论官兵如何驱赶,都没有用。 ??车仗里的蒙古官员微微变色,和前来迎接的几个汉、蒙官员商议几句。随即锣响声声,一个汉官扯着嗓门,对着人群喊道:“文丞相南朝忠臣,皇帝使为宰相不可,故遂其愿,赐之一死,非他人比也!汝等立在原处,不得再上前!” ??与此同时,两小队官兵跑来复命。他们从清早就出动,悄悄散到顺承门四周,将城垣上覆盖的苇席全部撤了下来。那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引火作乱。 ??另一个汉官挥了挥手中的一卷文书,对着囚车喊道:“丞相今有甚言语,回奏尚可免死!”说着令人打开囚车,弯下腰,亲自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,朝他长长一揖,又道:“皇帝有旨,只要文相公肯降,立即收回成命,任命为中枢宰相,主管枢密院……” ??这话不是喊给文相公听的,而是喊给那蠢蠢欲动的人群听的。那份恭敬,既是献给那一个人的,也是做给万人看的。所有人都知道,如果这个死硬的文天祥忽然回心转意,那将是整个蒙古帝国前所未有的巨大胜利。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百姓,从此再不会有任何异心。南方土地上的零碎抵抗,也会从此销声匿迹。因为他们当中,最有脊梁的那个人,已经低头了。 ??但文天祥却充耳不闻。他微微抬起眼,高台上坐着的,是时任中枢右丞的回人麦朮丁。当时元廷里有着庞大的汉人幕僚集团,大多在力劝忽必烈皇帝保他一命。忽必烈爱慕其才,也时时不忍杀却。麦朮丁的态度却十分干脆,“不如杀之便”。这些朝堂上的事情,在劝降之人如走马灯般访问他的牢房时,他便有所耳闻。 ??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张张面孔。这些大都城郊的贫苦百姓,大多数是和他一样的同胞汉人。他们的眼中有好奇,有钦佩,有惋惜,有愤慨,却很少有家国沦丧的悲怆和黯然,因为这座城市早在百年之前,就已不复衣冠。他不由得想起了陆游的那一首绝笔:“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”。只可惜,七十多年过去了,陆游的在天之灵并没有得到丝